祖母与我

    从小我对于母亲的记忆微乎其微，残留的不过也只是那般的不温柔。在我的潜意识里，母亲更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至少，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然而上帝对我尚存一丝眷顾，虽然我没有得到如细雨般滋润的母爱，但却让我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祖母。
    记得在我小时候，祖母会每天变着法给我编小辫，至今我仍惊奇我那一头稀疏的黄发是经历了祖母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变出一朵花来。每次弄完头发我总是高兴地有种想蹦到天上去的冲动，走在路上总能得到邻居的赞叹：“真漂亮的小姑娘，又是你祖母给你弄的吧！”每每这个时候，我都会礼貌地笑得像朵花并附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中别提有多骄傲了。
    对于祖母，我心中很是感激，是她含辛茹苦把我抚养成人，即使我已步入大学，她依然在家担心我的翅膀是否足够支撑我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很早之前，祖母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说：“等你到了大学，那可就半年才能见一次了呀，我怕我会想你啊。你会想我，想这个家吗？”其实我在那双浑浊的眸子中看到了深处闪着充满期盼的光。我知道她在等我的回答，但我往往很抵触这种煽情的场合，总是很没心没肺地随意答道：“会吧。”随即我便看到祖母眸子里的光黯淡了下去。我知道，我让祖母失望了。但祖母不知道的是，这般看似不经意却饱含深情的询问在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掀起了千层海浪，泪水悄悄涌上眼眶。
    待在祖母身边的时候，我享受了世界上最好的幸福。祖母总会忘记一些琐碎的小事，她时常感叹道：“人老啦，记性不好使啦。”可即便如此，祖母却从未忘记我的生日。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我喜欢吃的美味佳肴在祖母灵巧的双手中总能变出来。那一天不会骑车的祖母照旧风尘仆仆赶到学校，满头大汗来不及擦就递给我热呼呼的饭菜，我只管低头吃着，祖母在旁边一脸欣慰地看着，时不时用手捋一捋我的头发。美味的饭菜很快被我一扫而光，温暖了我的胃更温暖了我的心。祖母的饭菜总是能给我幸福的感觉，特别是在这一天。临走时，祖母很神秘地塞给我一个黑塑料袋，拆开一看是几双普通的袜子，不以为然的我就将袜子连同袋子一起搁置了几天。过几天等我想起那几双袜子翻出来，我一惊，竟有一封信，纸上面铺满了大小参差不齐的字，甚至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我似乎能看到祖母坐在饭桌前一笔一划的模样。祖母写到：“虽然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我会给你我力所能及的爱，尽量让你和其他人一样生活在一个温馨家里。”积压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伪装坚强的我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下了眼泪，这眼泪带着感动和感恩，带着苦涩也带着爱！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祖母鬓已霜，眼已浊，背已屈，人已老。而我又能为她老人家做些什么呢？高二那年，祖母的生日快到了，我该准备点什么，思来想去，想到祖母那花白的头发，我在网上买了黑发剂。在我看来，祖母也是爱美的呢，她会在空闲之时和那些广场舞大妈一起跳舞。别说，祖母跳起舞来有模有样，身段可软着呢！年轻时的她可是黄梅戏演员呢。虽然准备了礼物，但我感觉并不完美，于是我想起祖母的念叨：“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写封信啊？”我想，是时候了。那些从未触碰的话很快铺满了三张漂亮的信纸，有我想表达的一切，我对祖母的爱，对祖母的祝福，对这个家的希望。当礼物送出的那一刻，我看到祖母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但她什么话也没说。我知道她心中一定是百感交集吧，后来听弟弟说祖母看完信之后哭得厉害。
    离开祖母已有几个月，但不知为何，我不是很乐意与祖母通电话，不是因为我不想，而是因为我害怕。我怕我会忍不住道出自己热切的思念，会忍不住流下不争气的泪水，我怕听到祖母说想我然后我俩都泣不成声。每每通电话，祖母都殷切地嘱咐我种种，叫我每个星期要打电话回家。我只能连连答应，慌忙挂了电话，徒留那无尽的思念和惆怅。
    在我的记忆中，祖母总是很操劳，上山下地的活都要干，却任劳任怨，不说一句怨言。劳作过后还要照顾家里两个小崽子。后来我长大了，祖母在厨房里忙活，我就在一旁记着学着，慢慢学会做一些简单的菜肴，也会在祖母回家前把水果或饮料放在冰箱，等她回家迫不及待地递给她，希望能让祖母在劳累过后能舒心一点。最惊喜的还是我精心准备的饭菜，祖母在吃的时候总会露出满意的微笑，还不忘眯着眼睛夸我，“厨艺都要超过我啦！”我也毫不客气地说：“那当然啦，我可是得到您的真传啊！”祖母总会被我逗笑，半天合不拢嘴，细细的眼纹在此刻仿佛绽开了花儿。承蒙时光，我长大了，终于可以尽绵薄之力照顾祖母了。
    昨天在微信中得知祖母在做我喜欢吃的小吃，看着图片，嘴馋得厉害。不过没关系，祖母答应了等放假我回家再做给我吃。我期待那一天赶快到来，吃吃那解馋的美食，见见我亲爱的祖母。